第八章 (第1/2页)
前些日子顾大同为了筹备大儿子顾玉人的婚礼可说是忙得脚不沾地,连坐下来抽口水烟的时间都没有。
准新郎顾玉人是个甩手掌柜,头天回来告知阿爸自己愿意成亲了,第二天便回阳州衙门的照磨所画卯去了。顾大同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筹备出如此排场的婚礼,不给他点赞不成!此时是扒盐的旺季,晒盐场里每天都有很多事务需要他办。好在有萧天剑帮忙,包揽了晒盐场里的一切琐碎之事,让他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忙于婚礼。家里又有小儿子顾玉生帮忙跑腿,每天要购买什么,置办什么,或是去邀请谁来赴宴,等等,顾大同只动嘴,顾生骑着马去办理去了。至于布置新房和床品的添置,又有赵柔雅和福相满满的王婶婶负责,顾玉茹和萧归沐帮衬。但毕竟是连续忙了一个月,顾大同似乎精疲力倦。好在婚礼举办得既顺利又排场,顾大同终于松了一口气。今天早上他一起床便眉欢眼笑,欣喜不已,喃喃自语道:“顾家从今天起又有了女主人啦!”
顾大同洗漱之后便重回自己的房里,坐在床前的那张木椅上美美地抽了一阵水烟。他惬意地进入库房,拿出帐本和钥匙放在正堂的八仙桌上,然后坐在八仙桌旁等着一对新人来敬茶。
可是顾大同刚坐稳,便见顾玉人引着戚琼琼走了进来,双双地跪在他的面前。戚琼琼双手端着茶杯,鞠躬后说道:“阿爸,请喝茶!”顾大同连忙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把茶杯递回给戚琼琼,说道:玉人儿,琼儿,阿爸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顾玉人和戚琼琼齐声谢道:“谢谢阿爸!”
顾大同一边从八仙桌上拿起帐本和钥匙,一边对戚琼琼说道:“琼儿,这是我们家的库房的帐本和钥匙,从今天起这个家就由你来管啦!”说着,便把帐本和钥匙递了过去。
戚琼琼急忙推辞道:“阿爸,这个使不得。”
顾大同问道:“你现在是顾家的大媳妇,为何说使不得呢?”
戚琼琼说道:“我太年轻,况且刚进门,这么大的家业我可管不了。”
顾大同说道:“琼儿,阿爸知道你一直在娘家是管帐的,这个家的帐目比戚家盐店的帐目简单,凭你的才智管理这个家是绰绰有余的。况且这个家一直缺少一个女主人,你来了之后我们家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家。所以这个家你必须要管。”
戚琼琼说道:“阿爸,琼儿素来不喜欢管家!”
顾大同说道:“琼儿,阿爸和你一样,都是习武之人,都不喜欢管家,可是有什么方法呢?你就看在这些年来阿爸既当爹又当娘的份上,接过这个担子吧?”
戚琼琼听了,略一思忖,说道:“既然阿爸话说到这份上,琼儿便听从阿爸的吩咐就是。”
顾大同听了,马上把帐本和钥匙放在戚琼琼的手上,说道:“琼儿,从今往后这个家就辛苦你啦!”说完,拍了拍顾玉人的后背,然后满面笑容地走出了正堂,出门去了。
原以为顾大同出门是向着盐田的路走的,可是今天却不是!
以往顾大同出门时肩上总是荷着一把盐耙。可是今天他的肩上什么也不荷。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怡然自得地走在通往海边的沙道上。他脚步轻盈,那操劳了一个而精疲力倦的痕迹早就没有了。
沙道既是路又不是路,是赶海人常走的用脚板踏成的足迹。
沙道连着海滩,都是白皑皑的海沙。
顾大同在白皑皑的海滩上停止了脚步。海风拂过他的脸庞,让他心旷神怡。他用脚踢了踢海滩上的细沙,卷起一股沙尘,随着海风向岸边飘去。
顾大同静静地站在海边,眺望着大海:海面风平浪静!他心里想道:“若海面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
顾大同贴近海水漫无目的地走着。这片滩涂像一弯月芽儿。月芽儿的东头就是赫赫有名的千层岩壁。这些年来,顾大同每当遇到挫折而心情不好时总是要到千层岩壁顶上坐一坐,看看大海,解解压。他看了看月芽儿的东头,喃喃自语道:“好久不爬上千层岩壁了,今儿没什么事,不如到千层岩壁上去坐一坐吧。”
顾大同很快来到了千层岩壁的脚下。潮水退下不久,石面湿湿的。他伸手摸了摸湿湿的石面,有点滑。于是,他蹲了下来,把两只鞋的带子系紧,然后便开始爬岩壁。
爬着,爬着,顾大同突然想起以前外婆的家。外婆的家也海边。那里的海边也有一片岩壁,但没有这里的千层岩壁如此赫赫有名。小时候顾大同常跟随母亲回娘家。舅舅和舅妈也曾带着顾大同爬过一次那里的岩壁。舅舅是个中庸之人,胆小怯懦,唯唯,顾大同一直不喜欢他。舅妈却是个才女,曾在岩壁上教顾大同背诵过她的诗词,至今记忆犹新。舅妈姓木名明绚,顾大同非常喜欢舅妈。京都沦陷那年,舅舅英年早逝,舅妈也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顾大同终于爬上了千层岩壁的顶端。他坐在最高那块岩石上面,看着大海。海面上有好多飞翔的鸥鸟;远处还有捕鱼的漁船,一点一点地闪现在波浪之中。顾大同喜欢飞翔的鸥鸟。他深深地呼吸着从海面飘来的带有咸腥味的空气,心里感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渐渐地有点醉意。这是近二十年来,他的心情第一次有这样的舒畅。
顾大同俯瞰岩壁下的月芽儿,看见一个老者头戴着斗笠,倒骑着一只驴子慢悠悠地行走在沙滩上——阳州的滨海地区有好多从中原迁来的移民,一些老者还保留着中原时的装束。
“他为何倒骑着驴呢?”
顾大同坐在岩石上看着,想着,疑问着。他不禁联想起自己己故的师傅兼岳父。老剑客娄三风生前也喜欢倒骑驴,头上也常常戴着斗笠。江湖人都称他为怪人。他做事确实也怪。他只有一个独女,就是自己的前妻娄明轩。怪人一生只收过六个徒弟,三男三女,三女之一是他的独生女。怪人爱他的女儿胜过爱自己的命,从小不但教她习武练剑,还令其读书识字。
怪人收的徒弟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认为习武练剑之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而这些投入对于贫穷家庭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耗不起。穷文富武嘛!他的六个徒弟,除了女儿娄明轩之外,顾大同、赵绰韵、司马西都是贵族的孩子,戚薇的父亲是大盐商,殷源源的父亲是一名参将。
怪人从来不叫徒弟的姓名,只叫姓名后面的那个字,然后加了“儿”字作尾。他叫顾大同为同儿,赵绰韵为韵儿,司马西为西儿,戚薇为薇儿,激源源为源儿。久而久之,除了知道“轩儿”是姓娄之外,其徒弟姓什么,他一概不清楚了。
怪人搬了几次家。开始的家也是在海边。他每次传授功夫时总是把徒弟们带到沙滩上来施教。因为沙滩广阔平整软绵绵的,跌倒时不会受伤。他还有一个怪论调:说面向大海练剑。不但事半功倍,而且能拓宽徒弟们的视野,开阔徒弟们的心胸。
怪人还把六个弟子分成三组,每组两人,一男一女,搭挡训练。开始时,顾大同和赵绰韵一组,司马西和娄明轩一组,戚薇和殷源源一组。年少无知,懵懵懂懂,大家一起打闹,倒没什么。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戚薇和殷源源日久生情。赵绰韵喜欢上顾大同,可顾大同却喜欢上娄明轩。怪人早就发觉,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不干预之外,还把顾大同和娄明轩调为一组,司马西和赵绰韵为一组。司马西是个沉默寡言的巴蜀男孩,赵绰韵是个冰冷的姑娘,沉默对冰冷,正好是一对。可是两人每次训练时,赵绰韵总是真打,下手很重,甚至把司马西打得头破血流,可是司马西却总是不怨不悔。怪人看不过眼,问司马西是什么回事,司马西总是这样回答道:“师傅,是误伤,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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