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嘉靖的出师表 (第1/2页)
三日后。
北地已经因为好几日的漫天大雪,而导致千里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城池之外,乡野之间,阡陌少见行人。
自南京登船出发的严绍庭,也终于是在天津卫城附近一处偏僻的海滩上,登陆上岸,结束了漫长的海上航行。
三千多人的忠勇营,早已在船上就换穿厚实的棉甲,在朱时泰和一众将领指挥下,快速下船在岸上结队。
最终三千多人绕过天津卫城,向西北侧到了一处偏僻少有人烟的地方,这才与带着人驱赶了三千多匹战马等候着的朱七汇合。
三千多人在风雪之中,无声沉默的上马,而后向着西北方向的北京城而去,沿途避开村舍聚集之处,专挑小道僻静之地不断的靠近北京。
京师。
日子已经过了腊八。
年关的气息愈发浓郁。
而在西苑万寿宫中。
火炉用的更多了。
汤药味也更加明显。
门窗紧闭,重重帷幔阻挡着外面的寒气入内。
雪一场场的下着,导致宫中的太监们怎么清理,第二天宫中的地上依旧会积攒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这就导致太监们只能不断的重复着前一日的工作,将各处的积雪清理出去,然后一并推到太液池边上,最终推入已经结冰了的太液池里。
这些积雪和寒冰,只有等到来年开春回温,才会融化成水然后沿着水道流淌向低洼处。
这时候。
在司礼监做事的太监陈矩,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衣,戴着毛茸茸的大帽,双手蜷缩在一起低着头从皇城方向走向万寿宫。
在他的身后,雪地上留下两行清晰的脚印。
不多时。
陈矩便到了万寿宫宫门前,抬起头将自己的脸暴露在戍守宫闱的天子近军官兵视线下,随后才跨过宫门走进万寿宫。
进了万寿宫,陈矩脚步越发谨慎起来,小心翼翼的登上那高高的台阶,终于是走到了殿门前,长长的吐出一口白烟。
陈矩站在殿门前,却没有入内。
而是跺了跺脚,将身上的飞雪震下来。
随后才靠近到厚厚的棉帘子遮挡的殿门前:“陈矩,有内阁的奏疏送到。”
不多时。
从棉帘子后面伸出来一只长杆,前端是一个木托盘。
陈矩将一直贴身藏在怀里的奏疏小心取出,放在托盘上。
“好了。”
冲着殿内喊了一声,陈矩这才退后两步。
里面的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木托盘收回。
见自己的差事办完了,陈矩左右看了一圈,这才重新走下台阶,绕到万寿宫大殿一侧依靠着台基建造的低矮屋舍前。
打开一扇门,弯着腰进到里面。
这些依着台基建造的屋舍,历来都是专供宫中太监们居住的。
不高不大,却胜在能贴近皇帝和宫里的贵人们,方便伺候做事。
进到屋子里,虽然没有火炉,却终究要比外面暖和些。
陈矩脱下身上最外面的外套,挂在门后,而后从床底下掏出一只外面抱着厚厚的棉布,上面已经用的反光的黄铜提水壶拖出来。
再取出一只木盆,将提水壶中已经凉了很多的水倒入盆中。
陈矩双手沉入水中,感受着那不是太热的温水,脸上终于是露出一抹惬意,缓和了不少。
而后他又将脚上的鞋袜脱下,再往盆里加了些温水,才将双脚没入水中。
而在万寿宫大殿内。
在外面用那专门取物的托盘将内阁的奏疏取进来的太监,仍然是将奏疏放在门口的一只火炉旁烘烤了片刻,等奏疏上感受不到凉意了,这才双手捧着奏疏向着内殿走去。
到内殿门后。
汤药味已经刺鼻可闻。
“皇上,内阁有奏疏。”
太监不敢入内,就在同样是垂着厚实棉帘子的殿门前轻声通禀。
不多时。
黄锦掀开帘子一角,伸出手接过奏疏,而后又冲着外面的太监挥了挥手。
内殿。
黄锦手里拿着奏疏,转过身看向殿内。
皇帝依旧是在那座道台上。
只是如今这座承载着大明皇帝的道台,却又和往日不同。
厚实的棉被在道台上围了一圈。
在皇帝的身后,是一张被砍去腿的软榻,同样垫着高而软的枕头。
皇帝就那样气色虚弱的靠着,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黄锦将奏疏拿到道台前的时候,看向正在一旁为皇帝煎药的吕芳。
这个时候黄锦已经不再将奏疏拿到皇帝面前了。
而是满脸担忧的注视着皇帝许久。
“念。”
被无数棉被包裹着的嘉靖,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眼里罕见温柔的看着黄锦。
有了皇帝的话后,黄锦才低头将手上的奏疏打开,只是声音却有些哽咽。
“内阁奏,宣府、大同战事平息,俺答部辛爱黄台吉自屯驻东阳河上游,数次攻打宣府、大同合拢处,皆无果,现已如期西退至大青山南麓。”
嘉靖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偏头关及……延绥?”
黄锦重重的点着头:“山西镇、延绥镇总兵官已各自调兵强边,并亲自坐镇边关。内阁和朝廷前番合议,欲在年后派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海瑞,往宣府、大同、山西、延绥一线巡边。”
嘉靖眉头一皱,轻咳了两声,吓得黄锦赶忙抬头。
而嘉靖却是皱着眉说道:“海瑞不……不可出京……”
这时候吕芳也已经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主子爷,该进药了。”
他的脸上挤出几抹笑容,似乎是在表示,皇帝只要多喝几碗药,这身子就能好起来了。
嘉靖也没有出声阻拦,只是目光看向头顶。
等到吕芳伺候着喝完药后,嘉靖这才目光深深的看向这位伺候了自己一辈子的太监。
吕芳会意,看向黄锦:“下内阁再议,海瑞兼北直隶按察使、顺天知府,不可轻动。命都察院再举一人,代朝廷巡视边镇。”
黄锦点头领命。
随即又说:“内阁覆圣谕,与九卿廷议,举胡宗宪、郭朴机预内阁。”
嘉靖目光流转,半响后才开口道:“再议。”
黄锦愣了一下。
吕芳在一旁却是脸露哀容。
皇帝这是要将这件事一直拖延下去。
为何要这么做?
自然是要留给新帝提拔臣子视作赏恩之用。
是要让新帝拉拢臣子。
不论是胡宗宪还是郭朴,亦或是杨博、高仪以及旁人,这个时候都绝无可能入阁。
只有等到新帝登极,内阁才会引来新人。
于是黄锦又说:“内阁议,明年朝廷应召有司会审,开海之事已有两年,凡本朝出海商贾,历来不曾课税,今开海诸事已顺,海务总督大臣张居正进奏,会税兵衙门,可开征海贸税课,本朝商民税课惠之,诸国来商则税课重之,以资本朝商民出海。内阁问上意。”
殿内,安静了一阵子。
嘉靖似乎是在积攒着身体里的力气,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可,着张居正会徐文璧,仔细沿海逃避税课者,命高拱选人查办沿海各处,纠不法严惩传缴示众!”
杀伐之令出口。
嘉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吕芳赶忙上前,将手伸入被褥内,为皇帝安抚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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