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昔日畏死今畏生 (第1/2页)
与后世电影中打完胜仗直接放烟花喝大酒不同,打完仗之后,麻烦事依旧会纷至沓来。
如果按照后世士兵的说法,战争是个很劣质的电子游戏,99%的时间忙一些杂事,剩下1%的时间直面关底boss。
现在就是要善后的时候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做到什么程度,可以直接决定战果的大小了。
首先是收拢军兵与救治伤员,虽然这件事在夜间做十分困难,却又不得不做。天寒地冻,过上半夜,足以让轻伤员变成重伤,重伤彻底无法医治。
而到了这个时候,盛新的死讯终于传了过来,并且传递到了虞允文与刘淮手中。
虽然这并不是在淮西大败中第一个死的统制官,甚至不是第一个在正面战场上力战而死的统制官,却依旧在淮西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尤其盛新最后战死时的情景,是许多巢湖水军将士亲眼所见的,哪怕一点不添油加醋,只是据实讲出,也足以给人以极大震撼。
在宋国统制官这一级往往能统帅两千到五千兵马,有些比较能战敢战受重用的统制官,甚至能统帅万余兵马,已经算是宋军中的中高级军官了。
这样的将官,在今日夜袭的时候,就如此干脆的死了?!怎么就如此壮烈的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刘淮,也只是感叹许久,只觉得魏胜与陆游强调了许多遍的‘宋国有豪杰’之论确实没错。而另外四名统制官却是如遭雷击,彻底失态了。
在淮西大败之前,时俊等人也只算得上是点头之交,然而同为败军之将,同为能在大江东岸收拢兵马之人,这五人也是迅速熟络起来。
在这时候,五人都只是笑话一下王权,嘲讽一下逃到江南还没有止步的那些懦夫,却从来不敢提那些战死在江北的宋军,也不敢提以前的驻地乃至于故乡。
也因此,虞允文抵达采石劳军之时,响应他的只有时俊一人而已,其他人则似乎已经彻底了勇气。
对于时俊,其余四人都是有些敬佩的,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从两淮最前线开始,就一直想办法与金军作战之人。
而对于盛新,其余人心中都有些鄙夷。
原因无他,因为无论是时俊还是王琪,乃至于戴皋、张振,都与金军有正面作战的经历,是战败溃退的。而身处巢湖,理论上最为安全的盛新,却是烧船之后,望风而逃的。
你可以说王琪等人五十步笑百步,可又有谁真的能完全超脱的看待自己呢?
然而此时,原本最受鄙夷之人力战殉国了。
得知消息后,四名统制官中最为不堪的当是戴皋了。
在借着收拢本部兵马的名义,戴皋告罪离开后,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这名已经年过四旬的汉子不顾身侧心腹亲卫依旧在侧,直接扶着大树痛哭失声。
戴皋如此哀伤不是因为与盛新有多么深厚的交情,而是因为戴皋突然想起了在军中的结义兄长,已经在尉子桥战死的破敌军统制官姚兴。
当日王权率军逃到昭关附近被金军前锋追上,姚兴深知不能再退,但是苦劝无果,只能凭借个人声望,召集了近两万兵马,在尉子桥抗击金军。
这几乎是一场必败之战,但淮西军中自认为是好汉之人还是停了下来,凭借山水,与金军决死。
彼时戴皋也是觉得自家是好汉,然而当金军铁骑甲骑轮番出战,拐子马与铁浮屠正面围上之时,他还是怕了。
怕受伤,怕锋刃,怕疼痛,怕死亡,这本是人之常情,不应该过于苛责。但彼时为右翼总领的戴皋却是对这些的畏惧超越了一切,以至于彻底呆住。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亲卫裹在中间,向南逃跑了。
戴皋转身望去,最后一眼见到了姚兴那面在金军阵中左突右杀的旗帜,随后就彻底不敢回头了。
再次得到有关姚兴的消息,就是姚兴与忠州防御使郑通等五十名大小将官在尉子桥力战而死的讯息了。
戴皋虽然可以用王权懦夫的理由来安慰自己,然而在午夜梦回扪心自问的时候,其人又如何不知道终究是自己的临阵退缩,而导致尉子桥之战彻底失败?
若自己多坚持一段时间呢?
若自己能舍生忘死呢?
是不是就真的在尉子桥就将金军顶回去了?
平日,戴皋还可以说人皆求生畏死,自己所做的选择只不过是常人的选择罢了。可如今,五名统制官中公认最懦弱之人已经舍生取义了,他也终于直面了自己,直面了曾经那个怯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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